忘得亭藏清内府写本《四库全书样本》 发布日期:[2018-6-16]   

在《忘得亭遗存》专场的260件藏品中,最为独特的藏品就是这件《四库全书样本》了。据忘得亭主人自己的叙述,他是在80年代末的中国书店购买的这部书。

当时在书店柜台上总共看到三本,其中两本为青色绢面,封面书签并非黏贴,而是直接在绢面上手画书签界线,上有墨笔手书“文津阁四库全书样本”(下文简称《样本》)九个大字,另一本却为黄色绢面,封面没有墨笔手书。三本内容一致相同,都是只有四页。当时他和店员都以为这三本只是普通的《四库全书》残页,没有什么特殊的,他就想买个残页做书样算了。当时只觉得这本黄绢封面的更有“皇”气儿,与那两个迥然不同,便挑了这本。

回家后自己欣赏,觉得这东西又似乎不是普通的残页,第二天便返回书店,希望把那两本也给买了。结果店员告知他:昨天店长看到这书,说不让卖了,直接回大库了。他也只得作罢。

今天细观此书,黄绢封面,包背装,书中共有四页,每页两面,每面都写绘上了不同的书,每面一种,共八种书,分别是:

 

 

周易注疏 

钦定西域同文志 

 

六艺之一录

春秋大事表 

 

 

西清古鉴 

皇清职贡图 

 

 

倚松老人集 

救荒本草 

 
细观此本,硃红色界栏皆为印制,文字图像都为手绘手写,墨色浓郁,字体端庄,与《四库全书》书写风格一致,尺幅则为:本子长31.3cm,宽21.5cm,这些长度都是要比南三阁本的尺寸宽大许多(南三阁开本尺寸则普遍为长27.7cm,宽17.2cm),而且纸张也更细腻,这些都与北四阁写本的特征相符。北四阁本与南三阁本的这种差异,是因为大臣们的建议才实行的:
乾隆四十七年八月十二日,永瑢上奏云:“现办四库全书(指北四阁《四库全书》),具用金线榜纸,若添写三分(即三份,指的就是南三阁的三部《四库全书》),仍照前项纸色,恐致牵混……拟用坚白太史连纸刷印红格,分给缮写,以示区别”(见《纂修四库全书档案》P1613,下面简称《档案》)

在泰和嘉成2016年的秋拍古籍专场上,正好也有一部《样本》以12万元的价格上拍,刚好就是当年忘得亭主人在中国书店所见到的其中一部,正文内页完全一致,仅封面不同。二者封面对比图:

 

 

忘得亭藏本封面

2016年秋拍泰和嘉成古籍专场中《样本》封面


正如那墨笔题签中“样本”所提示的,这四页纸中包含的八种书,内容不是重点。重点的是它们所代表的八种样式,即:


 
这区区四页纸,八种书样,就将一部共7.9万卷,3500册,8亿字的《四库全书》所使用的样式高度概括了出来。

其实在清内府刻书抄书的历史上,是有先拟定版式让皇帝或总负责人先行阅览决定,然后再发写刊刻的惯例的:

乾隆四十年八月十二日军机大臣就曾上书云:“臣等遵旨将满洲蒙古合璧《清文鉴》写入四库全书,谨拟缮款式进呈,恭候钦定发下,臣等即交馆遵照办理。谨奏。”(《档案》P421)。

像满蒙合文《清文鉴》这种需要特殊版式的书籍,在抄写时都是需要提前写好清样,让皇帝亲自定夺,等他同意后,再行发写。至于如《四库全书》这种天字第一号文化工程,单单精通馆阁体的抄书手就使用了4500多人,而且抄了整整不下十年时间才最终完成。如果在这个浩大的过程中,没有一个统一的版式做样本,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其版式自然也是由皇帝亲自拍板决定的:

乾隆三十八年闰三月十一日军机处的奏折中提到:“遵旨,将官刻各种书籍及旧有诸书,先行陆续缮写。其卷帙甚为浩繁,臣等酌议:凡应写各书,俱于每卷首行写“钦定四库全书”卷几万、几千、几百、几十,下注经部、史部字样。次行方写书名、卷次。但首行卷数,此事难以预定,謄写时暂空数目字样,统俟编辑告成后再行补填。于排簒体制方能井然不紊,谨将篇式缮写进呈。”(《档案》P75)

这个“篇式”应该就是我们见到的这些《样本》了。这也清晰阐述了其中《周易注疏》与《倚松老人集》虽然截取了首页,却在下面没有注明“经部”,“史部”的原因:按照《四库全书》的编辑顺序,这些文字都是成书后统一由专人填写的。该本作为给抄书手看的样页,自然也就不会写了。

之后还有一段小插曲,就是在乾隆三十九年十月十九日永瑢奏疏中云:“查应缮写遗书内,如许慎《说文》、郭忠恕《汉简》、楼昉《汉隶字源》等类,多专系篆隶字体及钟鼎古文,必得通晓六书者,方能篆写无误,而现在謄写内尚无其人,难以发缮,应请添设篆字謄录四名,于在京之举贡监生内,择其精于篆学者,召募充补,仍照个謄录之例,一体办理。”(《档案》P278)。看来,《六艺之一录》中的隶书样式还真不是是个只擅长馆阁体的读书人就可以驾驭了的。

那为什么忘得亭主人在中国书店柜台上看到的这个样本,会同时出现三个呢?按理说给皇上定夺的样本,应该只有一个才对,根本没必要抄那么多。因为文献档案的匮乏,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。但依据现有的档案,大致可以有个比较合理的推测:

在乾隆四十七年七月初八日内阁收到的上谕中提到:“朕稽古右文,究心典籍,近年命儒臣编辑四库全书,特建文渊、文溯、文源、文津四阁(即北四阁),以资藏庋,现在缮写头分(份)告竣,其二、三、四分(份)限于六年内按期蕆事”。(《档案》P1589)

乾隆可不是个好伺候的老板,三部《四库全书》(每部都差不多要8亿字),必须六年内就得全部抄完。馆臣们被他逼的没办法,只得在奏折中直接跟他摊牌算账:

“……仍核定字数,每人每日写一千字,每年扣去三十日,为赴公所领书,交书之暇。计每人每年可写三十三万字,并请照各馆五年议叙之例,核其写字多少以为等差……”(《档案》P78)

馆臣们说的很客气,意思却只有一个:想要抄的快,您得给我加派人手,提高奖励机制,否则“六年抄完”就没戏了。并且为了加快速度,他们提出了各阁《四库全书》同时抄写,齐头并进的主意:

“今恭缮《四库全书》陈设本一样四分(即指北四阁本),卷帙浩瀚,字数繁多,必须同时分缮成编,庶不致汗青无日,而其字画须端楷,又未能日计有余,非多派謄录人员不能如期蒇事”(《档案》P77)

可见北四阁的《四库全书》抄写工作,都是由各组抄写人员同时进行的,这就势必要求有多个《样本》,至少每个抄写组都要配备一个《样本》。那两本带有题签的青色绫子面《样本》,应该是就是抄写文津阁《四库全书》时做出来给各组写手们当样子用的,而它们的母本应该只有一个:就是当年进呈给皇上看的那个《样本》。

总结一下:流程应该是大臣们提供“总样本”,皇帝对“总样本”提出修改意见并首肯后,便由专人依样抄写数部“分样本”。它们统一用青色绫面(即《四库全书》中经部典籍使用的颜色),使用包背法装帧,但都不题写书名。待各阁的抄写组领班人员前来领“分样本”时,再统一根据阁名用墨笔题写书签。这也是为什么书签采用了如此急就的方式来直接书写,而不是采用粘签的方式。

那它们的母本“总样本”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与众不同的黄绢本写样呢?

另外,根据内府的规矩,这些《样本》,在《四库全书》抄写完成后,是肯定要连同母本一同归档存入内府的。这也是这三本为什么会那么巧,同时出现在中国书店柜台上的原因了。至于他们从故宫大库到中国书店柜台这段漫长经历究竟为何,就无从考究了。

另外,现在的众家公藏中,国家图书馆也藏有一部青色绫子面的《文津阁四库全书样本》,内容与这两个本子相同,不知道是否是从故宫博物院直接调来的?或者就是当年忘得亭主人见到的两本中的另一本?如果是,那这三个本子就已经全部水落石出,浮出水面了。

这件《四库全书样本》则会在7月29日德宝拍卖《忘得亭遗存》专场中出现,敬请期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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